照片下，有一行鎏金的字——

�2016年淮北市拳击挑战赛冠军。】

那年我们大四刚大学毕业，那一整个夏天，他在备考上岸。

削尖了脑袋想考进本市的派出所。

我还认真回溯记忆。

“这哥们帅吧？正儿八经的警校生。”

拳馆老板推门进来了。

这是一个满脸和气的中年男人，脸上挂着和善的笑。

依依扶着腰很艰难地起身。

“帅个锤子啊，花心渣男就活该被打得鼻青脸肿！”

老板脸上的笑意微僵：“你说他花心？你可别认错了，这哥儿特深情，当年好像就是为了给女朋友赚学费，一个月打了十场比赛，拿命赢了冠军奖金。”

依依小心翼翼地看着我。

她扶着腰艰难起身：“走吧念念，别看了，以前对你再好也不妨碍他变心啊。”

她晃着我的手：“我好疼，送我回家吧。”

老板探究的目光投向了我：“我去，不会你就是他那个女朋友吧？”

我不置可否。

与此同时，我断链的记忆突然接起来了。

顾嘉余的确曾给过我一笔钱，是大四下学期，我最后一学年的助学贷款没过。

那时我急得焦头烂额，如果不缴清学费，就拿不到毕业证。

没日没夜打了两个月暑假工后，开学那天，顾嘉余给了我一沓钱。

不多不少，刚好二万二，足够缴清学费。

那时他脸上只剩鼻骨还有些淤青。

他跟我说，是见义勇为从人贩子手中勇救了一个小孩子，别人家长给的感谢费。

老板突然唏嘘了一句：“男人最爱的啊，永远都是那个让自己头破血流过的女人。”

是吗？假的。

送依依回家的路上，我们一路无言。

雨忽然淅淅沥沥拍在窗户上，依依怔看着窗外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车窗边缘。

林依依忽然开口：“念念，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，你的结婚礼物其实我十年前就准备好了，你知道那是什么吗？”

我茫然看向她。

她自顾地说：“是我拍的一张照片。”

“是满身伤痕的顾铭川跟在你身后，在你回头那刻，拉住帽子挡脸的照片。”

“我拍下了那张照片，想等你穿上洁白婚纱嫁给他那天，充当顾铭川的见证者，告诉你，他有多么多么爱你……”

说到这，她忽然哽住了声。

“可念念，一个那样爱你的人，怎么……怎么就变心了呢？”

月光如泄，洒在车窗上，却唯独没有一丝照进我的眸光中。

我淡淡道：“不记得了。”

红灯亮了。

人行道上的情侣共撑着一把透明的伞，从车前经过。

斜风疾雨，男孩把伞完全倾向女孩这边，没让她的肩头淋到一滴雨水。

副驾驶座的依依也敛了泪意：“不记得好，忘了更好。”

绿灯亮起，我平静启动车辆上前，目不转睛看着车前，娓娓回答她。

“因为事物是发展的，人也是会变的。”

“我们连曾经的自己都无法共情，凭什么要求别人对矢志不渝，非你不可。”

依依怔了瞬，失笑：“还挺有哲理。”

我无声笑笑。

刚和顾铭川分手那半年，我每晚都会从睡梦里哭醒。

吃着饭突然想到他会哭，走着路突然想到他也会哭，在路边看到两只同行的猫也会联想到他，哭起来。

我很清楚地知道我病了。

我看了无数本心理学书，自我疗愈，缝缝补补心里的伤。

我就是这么深以为然的熬过来，变成现在这样的。

我把依依送回家，一个人下楼。

无穷远的天际，月朗星稀，快要天亮了。